衔玉(古言,h,1v1): 番外一(2)林婉朱熙
朱熙初次见到林婉是在宫外一场诗会上,他乔装赴会,去见因受诬而暗中被榜上除名的徐文。
亭台楼阁,曲乐长鸣,赴京的考生与名门儿女相聚此地,把酒谈笑,吟诗作赋。那时还未放榜,但苦读多年的考生却志得意满,好似已见自己的名姓昭示榜上。
当年十六岁的朱熙坐在轮椅上,由侍卫推着从喧闹的人群外缓缓行过,路过姑娘相聚的水榭时,于莺莺燕燕的欢笑声里听到了一曲婉转动人的琴音。
曲缓似流水,似响在心间。
朱熙循声望去,看见了山水屏风后一道半遮的朦胧倩影,瞧不见脸,只见一双白玉似的手从屏风后伸出来,缓缓拨动琴弦。那人腕上带了一对金玉镯,衬得手腕细不堪折。
朱熙问身旁的侍卫:“是谁在弹琴?”
他出宫赴诗会,前一日手底下的人便将这诗会上受邀的来客查了清楚,侍卫看了眼那姑娘手上的一双金玉镯,道:“应是林家的长女,林婉。”
朱熙有些诧异:“老师的女儿?”
“是。”
朱熙觉得有趣,他收回目光,道:“老师的琴艺催人自戕,没想教出的女儿倒是抚得一手好琴。”
朱熙身边没个女人,侍卫也还是第一次听他夸姑娘,情不自禁问了一句:“殿下,要请她过来吗?”
朱熙自知这辈子都无再站起来的希望,是以没打算祸害别人家的姑娘,他淡淡道:“不必,请来做什么,叫人丢了脸皮在我面前卖艺吗。”
那侍卫听得这话,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当时朱熙没将这事放在心上,只是偶尔心静时,脑中会回想起那短短半曲琴音,以及那双玉似的手,和那姑娘的名字。
林婉。
林婉……
“王爷……王爷……”
大雪飘飞的宫道上,朱熙望着大雪出了神,徐文接连喊了几声才听见。
徐文见他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,好奇道:“不知王爷被何事扰了心神,不妨说与下官听听。”
朱熙吸了口寒凉的冷气,缓缓道:“没什么,旧事罢了。”
他不想说,徐文便也没再问,他抬眼看了看这一时半刻停不下来的大雪,道:“王爷待会儿入了殿,可别再逞强,务必叫人将炉子烧旺些,您不为自己着想,也该体恤皇上年幼,若是过了病气给皇上,怕是难得养好。”
听徐文突然开始念叨,朱熙摇了摇头:“你如今是做官做成了老妈子,话越来越密了。”
徐文笑了笑:“您身边又没几个人,这话若我不说,旁人更不会说了。您若嫌下官烦,娶个王妃才是正经,再不济找两名贴心的宫女放在房中也成,有了女人总是不一样,像我家夫人每日对我嘘寒问暖,晚上烛火一灭,被窝一盖,那才是人间惬意事。”
明明是位清流文官,说起家长里短倒是毫不避讳,朱熙听得有些头疼:“行了,你这嘴怎么没让你家夫人给你缝起来。”
两人说着,已到了武英殿前。林婉并未进殿,牵着朱昱站在雪里等落后几步的朱熙,她低头看着轮椅上一袭红衣的朱熙,视线扫过他冻得发白的指节,开口道:“今日也劳王爷费心了,只是天寒地冻,皇上这两日都未休息好,今晚王爷还是早些让他回来歇息吧。”
自从朱昱登上帝位,林婉便很少表现出为人母的纵容与疼爱,今日这番话已很是难得。
朱昱实际也有些疲倦,但他一直被人教导身为帝王不可懈怠,所以从来都是忍着不提,如今听林婉这么说,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了她,然后高兴地悄悄将她的手握紧了些。
即便黄袍加身,说到底也还只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。
在旁人看来,朱熙身为摄政王,如今大权在握,身为太后的林婉该多巴结他才是,没想她的语气却并说不上热切。
徐文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,觉得这气氛有些怪异。
不过朱熙并不在意林婉的态度,他微微颔首,恭恭敬敬应了林婉的话:“母后说得是,儿臣知道了。”
目送朱昱与朱熙进了殿,林婉独自回了仁寿宫,她歇了片刻,叫来尚服,忙起朱昱交待给她的事:给朱熙做衣服。
尚服听林婉说要做衣裳赠给两位王爷时,心中难免有些疑惑。雍王已自立府门,听说这月底便要离开都城去往封地,路途遥远,自然早早就备下了厚比积雪的冬衣,哪还需要宫中麻烦。
而楚王本就住在宫中,今冬的十多身新衣早早便做好送了过去,又何愁没有衣裳穿。
不过在宫里做事最主要的一点便是要会装傻,是以尚服心中虽困惑,但没未问出口。
她看着榻上端坐的林婉,问道:“若为御寒,各类毛氅自然最佳,只是不知太后是要用哪类皮毛,库房里虎狼熊皮、狐兔貂皮都有。”
林婉绣工不错,但做衣裳却不精通,她柔声问:“哪种皮毛好些?”
她声音柔,听得人舒心,尚服翻了翻手中的册子,笑着道:“去年藩国朝贡了两件罕见的白狼皮和两件白熊皮,毛发厚实柔顺,用来做氅应是极不错。”
林婉道:“那便为楚王与雍王各做一身白狼皮氅和白熊皮氅,眼下天儿越发冷了,劳你们费些心神,尽早做出来。”
“是。”
林婉道:“另外你再看着挑些别的料子做两对厚实的护膝。”
尚服问:“也是一人一双吗?”
林婉垂下眼眸,她捂着手里的袖炉,轻声道:“陛下怜楚王腿疾,做好了将两双护膝都送到楚王宫中,说是陛下的赏。”
尚服应下:“是。”